哪怕你不是一个抽象的互联网用户，只要打开短视频平台，不论你看什么内容，不论背景音乐是否土味，你总会看到这种画面——

屏幕里的博主上一秒还正儿八经，下一秒突然 0 帧起手无前摇蹦出这么一句台词：" 我这手机是在转转买的，比新机便宜 2000 块…… "

画风转换不但快，覆盖范围尤其广——你很容易会发现，关注列表里几乎所有的博主，都有过相似的骚操作。

一来二去之下，铺天盖地的转转广告变成了网友们的 " 精神氮泵 "，成为比肩瓜子二手车、妙界按摩仪的 " 互联网三大抽象广告 " 之一。

转转的广告到底有多无孔不入？" 我台词都背下来了。"（图 / 哔哩哔哩截图）

在这个万物皆可抽象的时代，转转包揽了年轻人整活搞抽象的动力，以至于很多人甚至忘了，它是一个以 " 自由市场 " 著称的二手交易平台。

更不用说，最近转转整的另一个引起质疑和担忧的大活，甚至撕下了 " 自由 " 的标签。

今年 9 月 22 日，转转通过社交媒体发布其 CEO 黄炜所署名的公开信，宣布将彻底关停 " 自由市场 " 交易业务，全面聚焦 " 官方验 "，并列出了 " 自由市场 " 下线的时间节点—— 10 月 31 日起，这项业务彻底关停。

转转宣布关停 " 自由市场 " 后，迅速引发舆论热议。（图 / 微博 @转转 APP）

这纸公开信里提到的 " 自由市场 " ——或者说 C2C 模式，曾是转转兴家立业的基石，关停的原因则是杜绝网诈灰产、避免买卖双方产生不必要的纠纷，是 " 战略性撤退 "。

但这则消息传开后，却被外界误读为 " 转转要倒闭了 "；以讹传讹之下，有网友甚至发出了 " 转转是不是被广告掏空家底了 " 的质疑。

为了澄清谬误，黄炜过了几天通过短视频公开发声，解释公司没有倒闭，" 只是关停了其中一块业务 "，并附上了两句既抽象又耐人寻味的文案回应关切：

" 你问老板怎么只有声音？因为老板是个 i 人，但声音保真。就像转转‘官方验’一样。"

" 如果特别特别生气，就是不想用转转了，那么海鲜市场也很好，也希望大家在海鲜市场玩得开心；如果您在海鲜市场玩累了，也欢迎任何时候回到转转来转转。"

得，合着既不是义正言辞的辟谣声明，也不是令人潸然泪下的谢幕演说，而是披着抽象外壳的商业阳谋。

恍然大悟的年轻人看罢，纷纷在弹幕里打上哭笑不得的表情，顺便嗑了一回转转和闲鱼长达十年的相爱相杀史，并不忘给闲鱼脑补内心 OS：

"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转转和闲鱼的关系向来如同 " 针尖对麦芒 "，而转转过去也曾在多个场合给对手闲鱼 " 打广告 "。（图 / 转转视频号）

显然，转转成了 C2C 竞争里的输家。而选择差异化竞争，也依然要面对强力的挑战——比如背靠京东这棵大树的爱回收，前路并没有变得豁然开朗。

依赖整活来创造流量的转转并没有多少靠山，现在主动放弃最有活力的 C2C 生态，未来还能生产多少 " 精神氮泵 "，让信奉 " 平替生活 " 的年轻人愿意跟风追随？

转转将 " 自由市场 "" 拱手 " 让给闲鱼独享，这一避其锋芒的决定，其实早有蛛丝马迹。

据媒体报道，早在今年 7 月，有用户就曾发现转转 " 自由市场 " 的品类 " 变少了 "，只允许兜售手机、明星周边、兴趣玩具、游戏交易和票务卡券。

不久之后，又有用户吐槽称，自己上架的二手商品被莫名下架，对这种 " 未经沟通就被单方面下架 " 的行为感到郁闷和不满。

转转 " 自由市场 " 关闭后，社交媒体里出现了不少讨论。（图 / 社交媒体截图）

此番举动给外人的第一印象，很难不与 " 转转是不是要倒闭了 " 挂钩，于是在转转 " 官宣转型 " 后，很快引来了网友的浮想联翩。

但网友们这次是真猜错了。

真实情况是，靠 " 自由市场 " 发家的转转，现在视这一业务为累赘。

转转集团此前披露的最新数据显示，" 自由市场 " 业务目前在转转平台的整体 GMV（商品交易总额）中的占比不到 3%，沦为实打实的 " 边缘业务 "；而在公开信里提到的 " 官方验 " 业务，则帮助转转扭亏为盈，甚至还用赚来的钱弥补 " 自由市场 " 造成的亏损。

换句话说，丢掉 " 自由市场 " 业务是转转合情合理的经营决策。

2015 年闯进移动互联网的转转，最初是 58 同城旗下的二手频道，并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孵化而出。靠着 58 同城的关系，转转先后得到了腾讯、小米等互联网大厂的青睐，并顺势入驻微信九宫格，风光一时无两。

转转最开始为 58 同城旗下的二手频道门类，后来借着移动互联网经济的火热独立孵化。（图 / 视觉中国）

然而，互联网的故事容不下太多假如。早在转转孵化独立的前一年，" 淘宝二手 " 更名为闲鱼，起家路径、经营业务和转转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转转的独立慢了一步，一出生其实就已经在和闲鱼互相 PK，且是地狱级别的难度——闲鱼能背靠国民级别电商平台淘宝，迅速获得突破 2 亿的月活量；反观转转，最巅峰时期只有千万级别月活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另一方面，高度依赖个人卖家的 C2C 模式，从来都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平台唯一的作用只是提供交易场所，不仅捞不到可观的油水，而且管理难度极大，还得当 " 背锅侠 "；若从中收取手续费，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用户流失，更有可能因此把品牌名声搞臭。

去年 9 月，闲鱼宣布对全体卖家收取 0.6% 的基础软件服务费，单笔最多收取 60 元。消息传开后，不少人在社交媒体里发帖，希望寻找能够平替闲鱼的平台，更有网友直接用脚投票，转向小红书、抖音等社交平台。

闲鱼去年宣布全面收取服务费后，曾引起大量卖家 " 反弹 "。（图 / 视觉中国）

没有强劲后台撑腰的转转，事实上很早就意识到 " 自由市场 " 带来的风险。黄炜早年接受媒体采访时曾透露，转转的资金链在 2019 年曾一度断裂，后来大举转型发展二手手机 " 官方验 " 业务、收购 B2C 平台找靓机之后，才起死回生，并彻底实现盈利。

可以说，转转舍弃 C2C 业务、专注二手电子产品 " 官方验 "，并非因为整活过度而做出的头脑发热决定。公开资料显示，转转目前拥有超过 2500 名质检工程师、近 3000 名上门回收人员，并在深圳、成都、青岛三地建立了质检中心。

看起来转转誓要把 " 官方验 " 的经营模式玩得风生水起，力压爱回收一把，甚至还动了卖二手奢侈品的念头。

2024 年，转转宣布收购电商平台红布林，正式切入奢侈品赛道；到了今年 6 月，转转在北京国贸商圈开设国内首家多品类二手循环仓店 " 超级转转 "，成了社交媒体里的新晋网红打卡点。

今年 6 月，转转在北京国贸商圈开出了国内首家多品类二手循环仓店 " 超级转转 "，引起广泛关注。（图 / 视觉中国）

同样发力的还有各种 " 魔性广告 "，以及略显抽象意味的土味宣传—— App Growing 数据显示，看起来 " 没有靠山 " 的转转，早在 2023 年就位列电商行业广告投放榜第四。

可能是知道用户群体里年轻宅男居多，转转最近几年还打造了一支由女性回收工程师组成的 " 转转女团 "，靠元气、搞笑、抽象的人设建立好感度，把冷冰冰的质检过程，转为吸引网友们追更的 " 电子榨菜 "。

有网友评价转转现在的广告俨然是当代 " 最成功的全网巴甫洛夫实验 "，成功地将转转变成年轻人最善用的热梗。有网友更为此创作了新的 " 转转文学 "：不值钱的眼泪、打输的战队、可恶的老板、不中用的脑子……只要是不想要的东西，现在 " 都能放到转转里去回收卖钱了 "。

现在的情况是，" 转转文学 " 成为了短视频平台里的流量密码。更有网友调侃，转转现在已经靠 " 魔性广告 " 养活了一众短视频博主和网红，" 根本分不清是在刷短视频，还是在逛转转宇宙 "。

看起来是抽象发疯的整活乐子，背后其实与当代年轻人迷上二手生活、崇尚平替主义的生活态度不无关系。《2024 年度中国二手电商市场数据报告》显示，2024 年全国二手电商交易规模达 6450.2 亿元，同比增长 17.56%。

平替思想之下，当代年轻人对二手生活抱有一定的新鲜感。（图 /Unsplash）

二手市场前途大好，但年轻人玩梗归玩梗，并不意味着就会在消费时选择转转。

要知道，同样走 " 官方验路线 " 的爱回收，其门店数、销售网络和服务流程体验，远比转转要更多、更好、更完善。

很多人都知道，转转每年都会把苹果新品发布会当成固定的营销战场，除了拍摄风格荒诞的广告纪录片之外，还不忘在短视频平台里投放各类广告素材。以今年发布的 iPhone 17 系列为例，" 果粉 " 转转在发布会结束后第二天就官宣自己的战报，称二手苹果搜索量环比增长 150%，回收询价量上涨 210%。

战绩看起来很是耀眼，但在黑猫投诉里搜索 " 转转 "，结果显示超过 11 万条投诉。而在社交媒体里，网友们对转转的吐槽也是连篇累牍，不少人吐槽从转转里买二手苹果 " 犹如开盲盒 "，买回来的 iPhone 永远和描述不符，更有人控诉转转的质检员用百级气压测试压碎屏幕，怀疑借此故意压低回收价。

黑猫投诉里，和转转有关的投诉信息多达 11 万条；而在社交媒体里，有不少网友吐槽转转 " 吃相太黑 "。（图 / 黑猫投诉、小红书截图）

即便是活跃在各大短视频平台里的 " 转转文学 "，现在也已经被网友掌握了套路规律，" 知道你这一秒要掏出手机，那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而那群在短视频平台里拥有众多粉丝的转转女团，也不时被网友质疑整活过度，" 多少有点为了整活而整活 "。

近年来成立的 " 转转女团 " 在社交平台里有颇高的人气值，但也不时被网友质疑整活过度。（图 / 小红书 @转转女团）

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 整活营销 " 从来只是锦上添花，想要稳健发展，靠的还得是常年累积的用户信任厚度。费尽心思制造爆款当然是贴近年轻人的好方法，但在这之外，还是得踏踏实实地建立完善的质检、回收体系，减少不必要的套路，才能稳固 " 二手青年 " 们的信赖。

毕竟在线上二手回收市场单调且拥挤的赛道里，在意用户的信任度远比制造 " 精神氮泵 " 更加有影响力。

参考资料：

《闲鱼的对手没了：转转为什么选择放弃？》IC 实验室 2025-11-4

《广告打遍全网，转转为何还是打不过闲鱼？》差评 X.PIN 2025-9-30

《转转放弃 C2C：不敢靠近闲鱼，不能成为爱回收》新立场 Pro 2025-10-29

《转转终于还是让闲鱼打怕了》凤凰网科技 2025-9-22

《转转，不想做闲鱼第二》新消费日报 2025-9-23

《腾讯氪金 14 亿的 " 富二代 "，向现实低头了》金错刀 2025-9-24

《" 变重 " 的转转，靠金融 " 回血 "》最话 FunTalk 2025-10-10

《转转创始人黄炜：我决定离开与闲鱼的战场》中国企业家杂志 2025-9-22

《一边魔性洗脑，一边卖二奢，转转估值 200 亿的故事》Morketing 2025-9-5

《转转，靠抽象出圈，一个中二的理想主义者》数英 DIGITALING 2025-2-5

作者   良豪

编辑 安菲尔德

校对 遇见

排版 陈婷婷

题图 《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