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旅界

最近，王潮歌主创的《只有峨眉山 · 戏剧幻城》宣布暂停演出，让人深感惋惜。

这样的项目从创作到建造，再到开出来之后的日常运营，成本都非常高，是用钱烧出来的 " 雕塑 "，但却被装进了上市公司峨眉山旅游股份的盘子里，这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

王潮歌团队的困境，其实是所有先锋者的宿命：用争议换突破，用亏损买时间。他们像一群赌徒，赌的是观众十年后还会为沉浸式戏剧买单，赌的是能把这里变成一个文化地标。

但资本市场的赌桌规则不一样：押注必须三局定胜负，最好一把翻盘。

艺术的归艺术，商业的归商业

前几天，《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做了一场开放两周年的直播，谈到投资回报这样的话题时，王潮歌的逻辑是这样：先保证做出一个好作品，能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来，从而获得更多经济收益，也就能给投资人以不错的回报。但如果这个顺序反过来，先考虑回报，再看做什么样的作品，就错了。

《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两周直播截图

这其实是王潮歌导演的一贯逻辑，做一个项目时她不会先考虑未来的游客量、收益和投资回报，也不会给出任何业绩承诺，而是全身心投入，负责把项目创作好、呈现好。

也就是说，这样的作品到底能实现怎样的投资收益，更多是依赖投资人自己围绕这样的项目能构建出什么样的商业模型。

《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从 2016 年启动谋划，历时近 8 年在 2023 年正式对外开放，据称，新奥集团在这个项目的投资已累计超过人民币 40 亿元，这也是国内唯一一个由民营企业投资王潮歌作品目前还在正常运营的项目。

《只有红楼梦》以《红楼梦》原著为题材，通过 21 个沉浸式剧目反映中国人社会百态，我去看过两次，其制作水平和演员的专业精神的确都堪称一流。

官方数据表示，过去两年时间已累计有超过 200 万观众走进《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剧场，上演了 2.1 万场演出。

项目所处的河北省廊坊市在之前可以说是文化旅游的荒漠，且距离和交通上都比较尴尬，能在两年时间里实现这样的局面实属不易，但这背后是用高昂的运营成本在支撑，该项目目前仍是运营亏损的状态。

以天然气能源服务为核心盈利点的新奥集团，每年有近百亿的综合净利润。这一点成为《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持续输血的支撑。一切源于热切的需求，新奥集团老板王玉锁对《红楼梦》是真的喜欢，对王潮歌也极度认可，当年三顾茅庐邀请王潮歌做这个项目。当然，除了喜欢，新奥集团围绕这个项目构建起了一个科学而稳固的商业模型，只要幻城能够正常运营，就能创造远在这个项目之外源源不断的商业价值。

算大账的逻辑：构建多元价值闭环

在新奥集团的商业架构中，幻城的价值不在其门票收入，而在于它如何撬动整个商业生态：

第一层，带动周边商业。

在《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出口区，是一个 3.5 万方的商业街区——水云间文化商街，包含文创零售、特色餐饮、艺术展览等业态，幻城观众在观剧后来到街区，从戏剧幻境回到充满烟火气的现实生活，大概率都会停留消费。随着市场的逐渐成熟，这个商街的人气明显提高，今年 7 月，商街游客量较去年增长了近 50%。

距离幻城步行 5 分钟左右，还有新奥集团旗下的水云宿集酒店，因为现在幻城的政策是门票可以两天内不限次数出入，过夜游客明显增多，带动了水云宿集的业绩。甚至连新奥集团旗下距离项目 6 公里左右的在 2019 年开业的七修酒店，都因为戏剧幻城重获新生。

第二层，带动房地产销售。

新奥集团旗下地产业务公司新绎控股与华夏幸福、荣盛发展并称廊坊本土房企三强，但规模较小，在全国开发的房地产项目 80% 以上集中在廊坊，主要以高端住宅和城市更新类项目为主，《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对其品牌形象和公司实力形成了重要背书，对房地产项目去化提供了很好的推动作用。

第三层，获取政府支持。

尽管《红楼梦》里的人和事与廊坊市没有多少关系，但《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却撑起了廊坊整座城市的门面，也成为廊坊经济新的拉动力，更在河北省甚至全国层面成为了正面典型，可以说名利双收。

包括与戏剧幻城同属梦廊坊国际戏剧公园的丝绸之路国际文化交流中心，已经是廊坊市的地标建筑，同样由新奥集团投资打造和运营管理。

新奥集团这样的举动让廊坊市政府不支持都难，各方面的资源都会向其倾斜和聚拢。

由此，也就完成了新奥集团构建的多方共赢的商业闭环，而《只有红楼梦 · 戏剧幻城》就是这个商业模型的根基和灵魂。

同样的 " 算大账 " 逻辑，在《只有河南 · 戏剧幻城》案例上演绎地更加淋漓尽致。

投资 60 亿的《只有河南 · 戏剧幻城》一期由民营企业建业集团主导投资，于 2021 年开园，2022 年河南省国资入股 51%，由建业集团与王潮歌团队继续负责运营。2024 年，观剧人次已经达到 1600 万 , 省外游客占比超 80%。

《只有河南 · 戏剧幻城》转动了河南省文化旅游业发展的齿轮，让厚重的中原文化重新焕发生机。

这背后，是河南举全省之力对这个项目的托举。

从土地规划到项目护航，河南省当地政府对这个项目的扶持，算的一直是 " 大账 "。这不仅是区域性经济账，更有社会效益、精神滋养等综合考量。这种 " 算大账 " 的理念，为民营企业专注内容创新提供了底气。

最近，岳阳市国资跟王潮歌团队签约了《只有岳阳》项目，只要岳阳政府方面能遵循这样的逻辑，完全可以复制 " 一座幻城带活一座城 " 的奇迹。

长期主义者都在赌什么

阿那亚最近在崇礼项目上的合作不太顺利，很多业主纷纷给马寅写信担心阿那亚撤场，这背后其实是阿那亚坚持长期主义与开发商短期利益之间的博弈。

崇礼这个地方季节性很强，用马寅的话说：短暂雪季带来的潮汐式客流不能支持全年良性运营。阿那亚在两年前介入后，重新做了差异化定位，带来阿那亚物业服务、民俗运营管理、社区文化氛围装置等元素才让这里重新活了起来。

阿那亚要求对园区内最大配套的万怡酒店统一管理，减少服务混乱和恶性竞争，同时坚持社区食堂四季全日开餐运营，但开发商出于成本考虑，计划自营万怡酒店，并通过淡季减少晚餐和菜品的方式自己接管运营食堂。

但在阿那亚的逻辑里，食堂、社区等基础服务是他们长期构建的 " 精神家园 " 的核心，开发商一味降低成本、着眼短期利润的方式只会给整个项目带来深远的伤害，阿那亚坚持淡季亏本运营保的是长远的 " 精神溢价 "。

同样的事情在陈向宏身上也经常发生。去年底，陈向宏发起创立了嘉兴大潮爱乐乐团，这是国内首支与古镇文旅结合的职业交响乐团，将交响乐艺术融入盐官古城文旅生态，并推动交响乐在中国的普及。

嘉兴大潮爱乐乐团

尽管当前国内的交响乐团已经有上百个，但相比较德国的 135 支乐团，美国的近千支乐团，中国依然处于原始积累阶段。

交响乐团被公认为是一个极为 " 烧钱 " 的行当。曾有人粗算过一笔账，一支像样的三管编制职业交响乐团，如果算上人头费、乐器折旧、场地租赁、办公开销、行政支出、水电费用、税务上缴的话，一年需要消耗至少两千万元。

这个交响乐团主要依托陈向宏团队目前在管，位于钱塘江边的海宁盐官旅游度假区项目。该项目从陈向宏介入到去年钱塘江观潮前仓促开园，用了 7 年的时间，到现在还有很多内容在陆续呈现。

导致很多人去了说是 " 施工现场 "，同时因为其大拆大改的动作，以及无中生有的音乐之城的定位，引起了相当数量的民众和业界的非议。

在 2022 年，他们还将位于瑞士联合国总部旁边的万国歌剧院 " 搬 " 到了盐官，通过扩建，这里已经是世界最大的木质建筑歌剧院。

他的确在谋一盘大棋，一盘可以让这个地方有持续生命力的棋，他要将这里打造成世界第一的古典音乐小镇。陈向宏知道，当交响乐团的第一个音符在盐官响起时，整座古城的地价就已经开始被重新计算，不仅使盐官旅游度假区在古镇泛滥的时代成为独树一帜的存在，还将建立起与世界连接的语言。

这让人想起德国巴伐利亚州的拜罗伊特市，这个人口不足 10 万的小城，因里夏德 · 瓦格纳音乐节成为了古典乐圣地。

市场总爱追问 " 何时盈利 "，但真正的好项目应该问 " 何时开始不可替代 "。当《只有红楼梦》的观众在 " 太虚幻境 " 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当《只有河南》让黄土高坡长出文化绿洲，这些瞬间的价值早已超过财报上的小数点。

王潮歌们赌的，正是时间发酵后的复利：不是艺术的利息，而是文明的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