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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越来越反感“元宇宙”——重新审视元宇宙背后的商业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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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读   

元宇宙的解决方案,不是为修复人类之间已然的破裂,而是干脆从根本上绕开,把人送进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元宇宙破坏的,是人类最后一点还在发挥作用的 " 低技术连接 " ——面对面、搭句话、点个头。

作者 | 刘国华      原创出品 | 管理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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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一千三百年前的那个晚上,张九龄在被贬荆州的途中,写下这句诗。他未必会想到,他当时眼前的那轮明月,竟会在后世千年一直承担起人类跨越空间的情感联结。

古人说:" 父母在,不远游。" 是出于孝顺,也出于现实。在交通极不发达的古代,一句问候,也许要翻山越岭;一次远行,可能意味着永别。

山水遥远,马匹迟慢。于是,月亮成为人类最早的 " 共享媒介 "。它高悬于夜空,不偏不倚,任何人都可以仰望。它不需要技术,不依赖平台,却悄无声息地连接了分散在大地上的千千万万个灵魂。

它是一种古老的同步装置。

月明时,大家举头共赏;月暗时,人们共愁。它不说话,却传递着情绪;不主动,却激发着回响。

李白举杯邀月," 对影成三人 ",表达孤独中的清醒;杜甫在战乱中望月,写出 "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 的乡愁;而苏轼则在兄弟久别之后,把一声长叹凝练成 "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的千古绝唱。

那时的一轮明月,跨越山河。

空间的限制

空间,是文明扩展道路上一种结构性的限制。

公元七世纪,日本长屋王仰慕盛唐佛法,派人送来千件袈裟,袈裟上绣着八个字:"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这八个字,跨越千年时光,在 2020 年疫情期间再次抵达中国时,仍然令人心动。

彼时,在扬州的高僧鉴真由此发愿,要亲自东渡弘法。此后十二年,他五次出航,屡遭风阻,弟子背离,甚至失明,但仍未放弃。第六次,他终于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而这份跨越地理、穿越语言的转移,几乎是用他的整个人生才完成。

这是 " 文化出海 " 最早,也是最艰难的版本。

他证明了一个简单的事实:空间,是古代信息流动最大的敌人。

山河阻隔的,不只是文化、诗意,还有柴米油盐。

当中国瓷器第一次出现在中世纪欧洲王室的宴会上,带来的不仅是审美上的惊艳,更是一种遥远文明的可感性。但从景德镇到伦敦的这段距离,所要穿越的,是关口、海浪、战乱和盗匪。每一寸,都灌满了成本。

这种空间的成本,在国内也同样沉重。

彭慕兰在《贸易打造的世界》中写过:晚清时,从杭州运一袋大米到北京,每多一英里(约 1.6 公里),成本就涨约 3%。这样算来,杭州到北京一共 1300 公里,等米到达时,价格已是原产地的 24 倍。

这也是为何从隋朝到清代,几代帝王为何都要不惜人力物力开凿南北水道的原因。

从运河、大航海、铁路,到二十世纪集装箱的发明,你会发现,几乎人类所有重大商业基础设施的进化,说到底,都是一场和 " 空间成本 " 的较量。

直到互联网出现,一切好像突然变了。

人类千百年来与空间的角力,仿佛在一夜之间达成了胜利。我们欢呼——人类终于战胜了空间。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也正是在空间 " 被杀死 " 的那一刻,新的问题悄然开始了。

杀死空间的,也被空间所困

打败了空间,就能彼此靠得更近吗?

下面是一个在今天再普通不过的场景:

春节三代团聚,热菜上齐,灯光暖黄。然而,爷爷在刷一条又一条的短视频;爸爸盯着手机上的 K 线图;妈妈将朋友圈的饭菜照片发了又删、删了又发;孩子早已戴上耳机,全程低头,笑哭与你无关。

一家人都在,但谁也看不到谁。每个人都移到了一个 " 信息密度比情感浓得多 " 的地方。

每个人的意识,不再稳定地驻留在眼前的人事里,而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引进了由算法、推送、弹窗组成的世界。

我们终于在实现了 " 天涯若比邻 " 后,进入了 " 比邻若天涯 " 的时代。

屏幕的磁力太大了!

某种意义上,我们已经不是 " 人 " 了,而是 " 人+设备 " 的新物种。手机不是工具,而是一种神经外置的器官。

传播学家麦克卢汉早说过:" 我们塑造工具,此后工具又塑造我们。"

我们现在的状态,就是反复横跳在这句话里。

2016 年,LG 发了一份关注度并不高的手机用户调研:10 个智能手机用户里,有 9 个承认,当电量低于 20%,就会焦虑。他们给这情绪起了个学名:低电量焦虑症(Low Battery Anxiety)。

低电量焦虑症是一种病?听上去像笑话,却真实得吓人。

早上醒来,我们习惯的不是先洗脸,而是点亮屏幕;不是看着阳光照进来,而是直奔微信新消息。

屏幕没有给我们自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的栓绳。

手机不响时,我们等着它响;一震动,我们就觉得世界重新来找我们了。每天滑动、点赞、回复、保持在线,就像是给自己不断 " 修炼 "。

永远在线,但,彼此断线。

" 附近的消失 "

牛津大学社会人类学教授项飙提出过一个概念,叫 " 附近的消失 "。

他说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注意力,像哑铃。

一头很重,是我们对自己的关注。人设、自拍、美颜、状态更新,生活成了一场围绕 " 我 " 的 24 小时直播。

另一头也很重。我们熟悉国际争端、明星八卦,热衷于宏大的、惊人的、转瞬即逝的新闻和热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反而比窗外正在发生的事更能牵动我们的神经。

而连接这两端的中间—— " 附近 " ——却越来越窄,甚至正在从我们的生活中悄然退场。

什么是 " 附近 "?

不是导航里的 "2 公里内 "。而是你上班小区门口的保安,是楼下小摊的大姐,是你工位边上的同事,是门口小面馆的老板,是住在你隔壁的邻居,甚至是你的父母双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 附近 " 是具体的,是重复的,枯燥的,是不太激动人心的,但它像是生活的底布。

人们越来越呈现出对 " 附近 " 不以为意。

以前是痛苦地望天涯,期望有个办法可以让 " 看得见的人 " 说得上话;现在是 " 谁都能说话 ",但没人愿意花了时间见面 " 详聊 "。

这是一次很深的互联网价值反转:从 " 帮我们接通远方 ",变成了 " 主动切断身边 "。以前我们说 " 科技让世界更小了 ",现在它让 " 附近 " 变得遥不可及。

美国社会学家帕特南在一本叫《独自打保龄》的书里,记录了一个细节:过去的保龄球馆热闹非凡,人们组队玩、交朋友、谈天说地。后来,保龄球依然有人打,但大家更习惯自己一个人来,打完就走。

这听起来也许只是一个生活方式的改变,但在他看来,这正是 " 社会原子化 " 的开始。我们拥有越来越多的联系工具,却越来越少真正愿意被打扰。今天我们出门,可以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进电梯可以一直盯着手机;甚至在街角吃了三年早餐的小店关门,也没人多问一句 " 怎么突然不做了 "。

我们连接了整个世界,却慢慢失去了打招呼、搭话、一起吃饭、开口借东西的勇气。

这个时代的问题,不是看不到远方,而是看不见身边。

把人送得更远的幻觉

2021 年,扎克伯格穿着 T 恤站在舞台中央宣布:公司要 "all in" 一个叫 " 元宇宙 " 的未来。

他神情兴奋地画出了一张极具想象力的蓝图:人们将戴上头显设备,进入一个模拟度极高的三维空间,工作、社交、逛街、开会、谈恋爱、做瑜伽,统统不再需要肉身的参与。人可以活在任何地方,和任何人对话,甚至可以不再是人。这不仅跨越空间,还跨越现实。

那个加州的午后,阳光洒下,投资和技术精英何等兴奋。随之出现了全球化的元宇宙热潮。

而在地球更广阔的角落,数亿普通人却正默默经历着 " 附近 " 的瓦解。有人在日渐冷清的小区里踱步,有人久未收到朋友的电话。有人发现自己住了十年的城市,竟没有能随时见面吃饭的人。

这是社交的群体隔阂。

而元宇宙的解决方案,不是为修复人类之间已然的破裂,而是干脆跳过这些,把人送进另一个平行世界里,从根本上绕开

我以为——这不是创新,而是技术对现实问题的闪躲与回避。这也是我为何越来越反感元宇宙的核心原因。

我们的眼睛早就因为看屏幕太久而干涩酸胀,元宇宙却又让我们戴上更沉重的头盔,把眼球按得更紧。

熊彼特讲过 " 创造性破坏 " ——新技术打破旧体系,带来更优解。但元宇宙想破坏的,恰好是人类最后一点还在发挥作用的 " 低技术连接 " ——面对面、搭句话、点个头。

它要替换的是人类最原始、最低成本,但最不可替代的 " 附近 "。

后现代法国哲学家让 · 鲍德里亚早在 1981 年就预言过这类事:当象征物(如地图)过度扩张,完全覆盖或取代了所代表的现实时,现实本身就可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 超真实 " 的境况。

元宇宙,就是那张试图替代现实的地图。

如果元宇宙是一种技术,那技术就应该就被接受吗?

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过:" 技术的本质,并不在技术之中。"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技术的本质是现代人类的存在方式,它是你怎么看待人、怎么看待世界、怎么看待连接的方式。

元宇宙以为只要把虚拟做得足够像,真实就会自动退场;只要头盔足够清晰,人类就能忘了自己还需要 " 触碰 " 和 " 共情 "。

终究是需要在真实世界里活着的动物,不是随时准备搬进像素盒子的程序。

元宇宙本身也许没有错,但它绝不是解药。它解决不了孤独,也修复不了人心。因为人真正渴望的,不是 " 第二人生 "(虚拟人生)的完美,而是第一人生(真实人生)里,有人能在我们走回家的路上,轻声说一句:你回来了。

你是不是也曾在一个人的夜晚,翻开社交软件后,突然觉得越连接越孤独?

虚构故事不能取代真实生活

元宇宙不是第一个被寄托 " 构建完美世界 " 希望的技术。

这条路,很多人走过。

19 世纪末,电话刚出现时,人们说它将抹平人类之间所有的距离,未来每个家庭都能彼此 " 即时相通 "。但电话确实走进了千家万户,人类的孤独感却没有丝毫减少。

20 世纪初,无线电登场,很多人相信这项新技术能带来世界和平—— " 只要大家听到一样的声音,就不会再打仗了 "。结果它很快被各国政府用作战争动员的扩音器。

90 年代,互联网横空出世,我们再次振奋:我们终于可以打破国界、消除偏见,让每个人都能在网络上平等发声。可这个 " 平等 " 的网络,制造出的是新的不平等——信息茧房、舆论撕裂、算法操控、数字成瘾。

人类对技术的想象力,始终比对人性的理解更丰富。

赫拉利在《人类简史》里说:" 人类能够统治世界,不是因为更聪明,而是因为我们能相信虚构的故事。"

但问题在于——当虚构故事开始试图取代真实生活时,塌方也就不远了。

相比较而言,元宇宙是这种塌方更强大的工具。它甚至让现代人类的存在方式走向了一个不该走向的反面。

它许诺的是 " 比现实更好 " 的生活,但忘了问一句:我们到底需要什么 ?(我们自己也忘了问自己)

人类终究想要的,我想并不是 " 重新编码 " 生活,而是更好地活在这真实世界里。不是逃离混乱,而是学会与不确定共处。不是第二人生的炫目光效,而是第一人生里,那一杯温热的咖啡、一个眼神的回应、一次真实的拥抱。

窃以为,真正有价值的技术,从来不是为了把我们送去别处,而是为了让我们在真实的世界里活得更好。

元宇宙的问题,恰恰在于它想 " 规划 " 一个宏大的未来世界,它想构造一个真实世界的替代品,而不是修复我们已经有的生活。但生活不是程序,也不是沙盒,它需要真实的泥土和人情。

重建 " 附近 "

如果元宇宙不是答案,那答案是什么?

可能不是新的技术,也不是新的概念,而是 " 附近 "。

日本的 7-Eleven 便利店,最懂得 " 附近 " 的价值。它只靠那盏 24 小时不灭的灯,打动了人心。深夜走进便利店,挑一瓶热牛奶、热个关东煮。这一刻,比什么科技都更能安慰人心。

什么是未来的好技术?是能用技术连接真实的人、真实的需求、真实的空间。

现代都市人,总是在追求 " 更多 " ——更多的功能、更多的连接、更多的屏幕时间。可我们真正需要的,或许是 " 更少 ":更少的喧嚣,更少的伪装,更少的漂浮感,更简单的生活,更清晰的心绪,更真实的人。

正如梭罗在《瓦尔登湖》里写的那样:" 简单些,再简单些。" 未来,不应该是构建一个更虚拟的 " 第二人生 ",而是让 " 第一人生 " 变得更值得、简单而真实。

不是逃离 " 附近 ",而是重建 " 附近 "。

当你终于摘下头显,关掉页面,放下手机,走出家门——风有点凉,灯火未眠。你看见小区那棵老树还在,楼下便利店的灯还亮着,对门的孩子又在楼道跑来跑去。

你抬头——那轮古时就有的明月还在。它曾见证了张九龄的乡愁,也曾照亮过鉴真东渡的航船。它没变,只是我们太久没看它了。

  —— · END · ——  

作者|刘国华

华夏基石管理咨询集团高级合伙人,品牌与传播事业部负责人,专注品牌建设与企业文化、企业史与企业家思想,常年为多家企业提供咨询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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