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葡萄 09-18
被字节裁员后,我不再给大厂打工,却重新年入百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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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不折腾就会死星人"的自述。

文/托马斯之颅

几年前,对于初入职场,迫切希望提升自己的游戏人来说,《游戏运营:高手进阶之路》,是一本颇为流行的专业工具书。

这本书的作者饭大,曾先后在麒麟游戏、墨麟游戏,乐动卓越、英雄互娱、腾讯、朝夕光年任职,并于2022年被裁员。之后他脱离职场,又写了一本《时间黑客》,并作为自由职业者,通过职场咨询和企业服务,让自己最近一年的总收入重新回归百万以上。

不少饭大的粉丝,都佩服他的认知水平和执行力;但也有豆瓣的网友讨厌他袒露自己,觉得他的分享是在秀优越感,觉得他的成就来自运气。

平心而论,饭大并不是一个巨大的成功者,但和他的出身相比,目前也算是跨越了好几个阶层。他的经历,也许对普通人更有启发意义。

饭大承认自己早年运气不错,"蹭"了几个爆款项目,后面则因为一直在折腾,面对几次创业机会都以失败告终。不过他说,正是靠这些年点亮的,不只适用于游戏行业的技能树和知识,自己虽然没有继续在大厂卷PPT,但也重新获得了一定的自由。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饭大也体验了不少职业发展的可能性:初创公司、中小公司、大厂……客服、运营、策划、中台产品经理、作家、培训讲师、自媒体、企业咨询顾问……一个普通人,要如何度过自己的职业生涯的前半段,或许看完饭大的坎坷经历,你会有新的思考角度。

以下内容来自葡萄君与饭大的交流,以饭大自述的口吻整理成稿。

01

要开始录了吗?就从眼前这两本书说起吧。

其实书里面写过,我来自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还是1998年父母相继下岗的那种四处漂泊打零工的家庭。我从小喜欢各种单机游戏,初中能带着一群人逃课填满网吧,高中通宵熬夜砍《传奇》,后面上了一个普通大学,读的美术教育专业。

大学前三年,我的时间基本分配给了学校的那些事。因为做事踏实,大四时,学院的党委书记给我开了在大学工作+保研的offer,那是非常让人羡慕的安排,可是我拒绝了,我爸知道后气得肝疼。

因为从大学开始,我就设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进入游戏行业,做一款媲美《魔兽世界》的游戏。后面当然没做成,但这应该是不少游戏人入行时,最初的梦想。

大四那年,我躲在宿舍里面,打了一年《成吉思汗》。我曾是服务器的第一商人,同时管理着最有实力的行会,也是游戏社区的KOL,管理者。毕业之后,我找到了《成吉思汗》的开发商麒麟游戏,正好之前一直在和客服部门对接,于是我就这么成为了创业公司的一名小客服。

客服是一个非常低的起点,培训2天就可以上岗的那种,试用期的月薪只有1300,勉强够生存,但我太爱这个行业了,能进来就每天都是鸡血……对于穷屌丝的我来说,公司就是一个免费网吧,除了不能晾衣服,应有尽有。

当时麒麟游戏在北航旁边的唯实大厦,我就在北航找了一个月租几百块的大学宿舍四人间床位。周一到周日,从8:00到23:00我都泡在公司,在工作之余,把游资网上所有的专业类文章都读了一遍,像海绵一样吸收知识。

因为文笔出众,做事也踏实,不到3个月,我就获得了职场上的晋升。契机是公司空降了一位运营总监,他说需要一个写作好的人来管社区。CEO尚进说,那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于是我被老板钦点,调岗到运营团队。

我还记得当初的场景。那是一次公司的内部聚餐,在我被安排到的桌上,我只认识客服领导和尚进。尚进特地过来给我盛了一碗排骨汤。

当时我很紧张,他说了什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一个细节:我咕嘟一口喝完,想给他也盛一碗,他按住我的手,说"你刚毕业,不要学这个,认真踏实工作就行。"

我靠,我被这句话影响了好多年,自那后不再学"这个",而且非常极端。老大叫我去KTV,我说我不想去,能不能放我回公司干活?我一直逃避社交,整整七年,都在年会上从来不给人敬酒,宁愿躲在一边装透明给大家剥虾。

我觉得酒桌文化无比虚伪,在饭桌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事后就各种不认账,还有我最讨厌的服从性测试。我是端起杯子也不知道说什么的那种人:我觉得无论什么关系,一切都在事儿上见。

那段时光非常单纯,闷头做事成为我的全部。就像科比一样,每天第一个去球场,最后一个离开球场,凌晨0点到8点的西土城,每个时间段的样子我都见过。

由于非常卷,我的成长也更快,怎么批量写新闻公告,舆情公关,社区运营,活动策划,数据分析,版本管理……每一个运营岗位的技能树,我都苛求自己做到顶级,如果做不到组内第一,我就不想睡觉。

然后迎接我的是,9个月4倍的涨薪。入职时是客服,月薪1300;入职第9个月就成了运营主管,月薪5000,还不算任何奖金包。

《游戏运营》一书的截图

02

那时我相信,只要人足够诚恳,然后拼命把事情做得又快又好,我就一定更值钱。

但职场并不是一个你把事情做好就能好的环境,我的上级一直说我:做事可以,但是沟通太直接,情商太低。

有一次,我们做活动要买Q币送给玩家,要好几十万。一个市场同事给公司报的价格是9折,但我随便一搜,发现7折甚至更低就能买到。

于是我就在工位上问他,怎么买得这么贵?有方法为公司省钱的……后面老大告诉我少管闲事,而且你为啥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他?我说我根本没注意到当时有多少人,再说为公司省钱怎么了?

你看,我在意的是事,我老大在意的是人。

平常和别的部门协作开会,我也会只顾效率,不顾面子,直接疯狂怼协作团队里面拖后腿的人。我心说我能做到,你凭啥做不到,还这么多逼逼赖赖的?敢跟我耍赖,我就直接大群拍聊天记录,一拍对方一个不吭声,因为对方理亏嘛,然后这仇就记下了。

所以跟我合作的人,靠谱的彼此舒服,而混子的压力贼大,因为我并不管这些人情世故。

这种风格带来了很多好处,也带来了一些坏处。类似的事情多了,上级找我谈了几次话,谈的内容不难想象,大家都听过太多了。

我很感激她,她也是为了我好,但是年少轻狂的我只能听进去一半。其中有一句话印象很深,后面也被无数次验证:"你有本事永远别犯错,如果你犯错,这事就会成为被别人攻击的靶子……"

当时很幼稚的我,就在心里赌气:那我就极限追求零失误!长期紧张地自我对抗,工作强度就这么拉了起来。但因此锻炼出来的细致,也形成了我办事,你放心的印象分。

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上级说的另外一段话:"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你做事要柔和,要顾全大局,让委屈撑大你的胸怀。再往后发展,你也不光要赢得我的认可,还要赢得其他人的认可,这个其他人包含你不喜欢的人,这样你才可以升职。"

妈的,金玉良言!可是我只能听进去一半。当时的我,真是既矛盾,又纠结,又拧巴。

如果那个年代有畅销榜,我们运营的《成吉思汗》很长时间都能进前十。但我进游戏行业,是想做出有意思的游戏,成天卖数值,就觉得贼没意思。

《成吉思汗》

当然,卖数值也可以卖得很巧妙,卖出长线,卖得玩家乖乖掏钱。可运营做久了,我意识到了这个岗位的局限:

一款只有59分的游戏,我没办法做到60分;只有60分以上的产品,我才有机会做到80-90分。那我为什么不自己做一款80-90分的项目?在成为伟大的游戏制作人之前,至少得是个游戏策划吧?

我一直想转岗游戏策划,可是内部各种原因死活不让转,这让我很郁闷。

终于,一个策划同事准备创业做页游,他觉得我靠谱,就挖我去他公司。

当年公司出去了很多团队,成功率大概有20%,我决定赌一把。于是我离开了待了两年的公司,成了他们的第四号员工。

我相信只要游戏成了,我就至少能在北京买两套房子,甚至走上财务自由之路。

03

在那个年代,策划连一条狗都能做。程序员往往会轻蔑地说:你就说吧,这个功能是抄哪个游戏的吧?

当年谁懂游戏设计?大家都是找到一款游戏,把它的套路都扒下来,写需求文档,让程序实现。我们团队还算有点自尊心,也想了不少创新,结果做了14个月上线后,现实狠狠打脸,投资人也不干了,直接撤资。很快团队解散,大家开始找新的工作。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追随行业大牛,就跟拜师一样。那时最牛的制作人是陈默,《傲剑》和《秦美人》的制作人,从商业结果来看,江湖地位和张三丰差不多。

属于墨麟的时代(来自墨麟官网)

知道陈默刚在深圳创业,我直接就冲了过去。面试我的时候,他一脸倦容,感觉还没睡醒,可首次见面只聊了10分钟,他就给了我offer,让我做系统策划。

这一次,我赌对了——面试的时候,墨麟还只有100多人;但8个月后我离开的时候,整个墨麟系的人数据说已经超过2800人。

入职没多久,我们的项目就上了线,月流水很快超过6000万,每个月发4倍薪水。我当时月薪8000,那就是每个月发32000,在同龄人中已经是非常夸张的回报。

但这个钱并不好挣。陈默的作息时间是下午14点到凌晨4点,他要管三家公司,而且所有策划文档他都会过。那时我正好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对着两台大显示器,一边听他骂策划,一边疯狂偷偷记笔记。这种感觉,爽爆了,在高手身边偷师2个月,各种成长顶你十年。

轮到我过策划案的时候,一般要等到晚上9点,有时还要等到凌晨2点多。印象中,他的脾气贼不好,大家也挺怕他。但不知道为啥,他从来没骂过我,甚至对我极其有耐心,总是解释为什么要这样设计,为什么不那样设计。

有一次我们两个对设计方案,大声争论了很久,谁都说服不了谁。我吵累了去喝口水,发现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我两个人吵架。我才意识到我就是个屁啊:武当派一个小道士,居然敢跟张真人对线?我既紧张又疑惑,为啥他不骂我呢?他完全可以用各种方式让我屈服,听从他的设计方案。

后来他拉我单独聊天,说我们这种人——他用的是"我们这种人",哇塞,真的很爽——"我们这种人,方案逻辑是不可能错的,只是怎么从各种方案中找到更好的那个。我做任何设计,都可以拿到三款游戏里去验证,所以我的信息量比你多,产品Sense也更强,可能我也不是全对,但项目总要有一个负责拍板的人,所以你要听我的。"

这段话真的掏心掏肺,其实他完全可以骂我,我也没法还嘴,毕竟谁是领导谁牛逼嘛。但我情商真的有点低,最后说了一句:"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把他噎了回去……我当时有点赌气,说了非常幼稚的话,这里要跟陈默说十声对不起。

那段时间,我们的每个方案都会花很久打磨,因为一个方案要用在三个游戏里。

我对陈默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设计案只是一张纸,可是背后至少需要十张草稿的推演,才可以得出这一张纸。设计案上线后,要面临几十万乃至几百万玩家的考验,所以我们必须慎重,所以我们才会如此苛求设计方案的落地的合理性,才会花很多的时间,推演无数可能性,这个时间我认为是值得的。"

"慢就是快,正确比快重要100倍,不疯魔不成活……"他真的,非常非常认真地在带我。

可项目虽然成功,但团队管理还是有诸多问题。很多离职的人都吐槽过墨麟,我自己也非常讨厌他身边的某两个狗腿子:这种人待在公司就是会加剧内耗,成天内斗,搞得很心累。

再就是我当时还挺有理想,这种卖数值+搞渠道关系的页游,依旧不是自己喜欢的。这个时候我就回想起尚进的话:我是CEO啊,我要对兄弟们,对投资人负责啊……

哎,商业成就真的跟好玩是冲突的么?我当时非常拧巴,一方面想做有意思的,不卖数值的游戏,另一方面又挺内耗的。每个月拿4倍薪啊,这都是我们策划出来的啊,我待满一年那就是48个月的薪资啊!

我跟陈默请辞过两次,第二次他觉得我想得明白,也就没再留我。后面去哪儿呢?我决定面向手游市场,去刚刚上线《我叫MT》的乐动卓越。

做了两年运营,两年策划,我的履历很零碎,也因此为跳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在墨麟,我月收入扣完税还有29000;但到了乐动卓越,我的月薪又回到8000,而试用期只有6400。

说实话,这是一次投机行为。我对《魔兽世界》是有情怀,但之所以加入,也是因为当时《我叫MT》很火。但在这家公司,我学到了很多,也迎来了职业生涯的转型。

04

《我叫MT》刚刚成功时的乐动卓越,其实非常草台班子,各个方面都要靠人力去堆。出了事就道歉+发补偿+更新,赶上发版本,大家通宵熬夜是常态。

加入后不久,我莫名其妙地被推到"天下第一武道争霸赛"电竞赛事的一号位。这场活动搞得巨大,前三名的奖品都是宝马、奔驰之类的汽车,市场部要花很多钱,渠道也很关注结果,项目自然也是整个公司的重中之重。

但我当时入职公司仅仅3个来月,连经理title都没有,人微言轻,大家凭什么配合你的工作?经常听到的话就是"我做了你的事,我的事还做不做了。"事情推进起来贼痛苦。

幸运的是,乐动卓越的联合创始人梁小敏发现了我。了解情况后,他跟我说:"谁不配合你工作,你就跟我讲",并且数次在公开场合支持我。这下子,我有了尚方宝剑,整个公司的资源都归我调动,颇有一种陆伯言拜将大都督的感觉。

但我也更加诚惶诚恐,不敢辜负信任。有那么50多天,我一共就回家了10天,公司有行军床有帐篷,醒来就干活,累了就睡着:我能在公司洗澡,但总得换衣服吧,要不自己都臭了。

这种高强度非常消耗人的精力。长期睡眠不足,头发大把地掉,极端的时候,48个小时内只合眼2个小时……就算开会的时候睡着了,也没有任何人说我,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我的辛苦和投入。

其实拿到尚方宝剑后,我对大家极其客气,没有投诉过任何人,只是哄着一群人干活,但事情推动得非常顺利。等到项目结束,我上台领奖,感谢了很多同事的帮助,把功劳都推给了别人,现场直接流泪,大家也很支持我——我发现自己也可以很有情商啊。

天下第一武道争霸赛的颁奖场景

做成了这件事,领导们也看到了我。因为公司需要,我转岗去做了中台产品经理。

说实话,那段时间我非常舒服,公司的业务比较稳定,每次加薪领导都会提我的名字,一年内2次提拔,3次加薪,也有了自己的小团队。

很多人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会再继续奋斗。但是我又犯了不折腾会死星人的病,2016年,因为看不惯公司的一些做法,又没法继续发展,还是果断裸辞了。

那一年正好30岁的我陷入了迷茫。想想折腾了这么多年,蹭了3个明星产品的光环,职场上各种磕碰,倒是距离自己游戏制作人的位置越来越远,多少梦想都埋葬在了现实里。

因为没有花钱的时间,我手里大概有自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100多万:要在北京买房吗?如果买了房,那我必须赶紧继续打工,还房贷,当孙子。但如果把钱存起来,只吃利息,生活得简单一点,我也不用太着急找下一份工作。

最后,我决定Gap一段时间,做做公众号,把以前的积累写成文章。没想到,这又为我的下一段工作开启了缘分。

05

那段时间,我就窝在出租房里写文章,一写就是一整天,然后试着给游戏葡萄投稿。

其实我挺讨厌提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项目。成功是TM天时地利人和结合出来的,可明星项目出来的人,好像放的屁都是正确的,我最讨厌这一点。抱着这种心态,我的文章都是方法论,我相信识货的自然识货。

那段时间,我有好些文章都爆了,在圈内刷屏,因此获得了一些影响力。不少公司的领导都会刷到我:哎?这个人不错,看看有没有合作机会?

英雄互娱(后改名英雄游戏)的创始人应书岭就这样找到了我。他身上有一种规则破除者的少年意气感,我很喜欢。聊着聊着,他抛出了橄榄枝,说要不要来我这儿工作?如果不想找工作,那我们就每个月保持联系。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不久我就加入了英雄互娱。

老应很粗暴,骂人非常狠,如果企业是家庭,他就是严父,对没有本事的人绝不惯着,但他对我一点儿也不粗暴,甚至会惯着我;而且他极其真诚,第一次向团队介绍我,他说这个人的业务极通透,但"会来事儿"这方面可能不太行。

他私下跟我说过一段话:"你内心里很骄傲,身段不柔软,可能因此挣不了太多钱。如果想赚大钱,身段就得柔软。"

我说我就是想当科学家,不想去学那些东西。他说"也行,很多人年纪大了之后,就不再有那颗纯粹的心了。"

在英雄互娱我依旧负责中台,这是我自己选的,也是在追求专业的延续性。可这一次我又选错了。

当时公司真正赚钱的游戏太少,产品规模不够,每个月中台省不了几个钱。我做了一年多,公司决定降本增效,把大几十号人全都裁掉迁移到成都。一手带起来的的团队全都没了,我也觉得没啥意思,觉得很对不起团队,于是又一次直接裸辞了。

咋说呢,人和人的缘分其实就是很奇妙,方向一错,其实挺难出成绩的。老应给了我很多机会和信任,但是我辜负了他,这里又要说十声抱歉。

我在北京待了8年多,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这一次,我决定回武汉买一套房子。当时经济环境很好,投资回报率很高,每个月我还有3000块钱的躺平收入,再随便打个工,在武汉已经足够了。

这个选择,让我少赚了几百万:当时如果在北京买一套房子,继续打工还月供,搁现在房产至少能翻一倍。但我这种天生爱自由,不想被傻逼房贷束缚,继而绑架在公司里装孙子的人,再选100次,我都不会去上车(呵,后面有打脸的)。

写书的起因很简单:出版社有人看到了我的文章,问我想不想出书。读书人嘛,都希望自己的文字能被印成铅字,于是很快就谈妥了出版的合同——不是那种自费出版炒作的丢人行为。

接下来的4个月,就是全心写作。创作的感觉真的很爽,我没条件做游戏,但书就是我的作品。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年,我的第一本书《游戏运营:高手进阶之路》终于出版了。

出过书后我才知道,现在的出版业,能卖5000本就算是爆款,我这种细分领域的书,更是难。而我这本书一共卖了26000本,版税挣得不多,只有20多万,但它给了我做副业的可能。

一开始,有很多公司邀请我去讲课,讲完后会给我送一个数码产品。后来再有人邀请,我就试着报了价,做一天培训的价格,从5000逐渐涨到了25000。

其实这个价格并不贵。如果一个小技巧,能提升别人2%的转化率,那人家当月就能回收请老师的成本,后面还能持续盈利。在学习这件事上,只要找对人,花钱不会有错的。

也是因为这本书,我重新回到了职场。2018年,一家深圳AI公司的老板看过我的内容,正好又拿了投资,就约我去深圳发展。

我觉得自己有了扎实的基本功,正好应该待在一个大有可为的行业,建立起更稀缺的技能树。就这样,我结束了漫长的Gap,成了一名AI产品经理。

06

在那家AI公司,我一路做到了产品负责人,但我们错判了行业发展的进程。

2016年~2018年,市场上成立了几百家AI公司,但2019年-2020年,没有一家公司的产品能够产生巨大的商业价值,极少有公司能融到钱。我们公司也不例外。

而且我们做的又是自然语言处理,产品类似智能音箱,这是大公司做的领域。在这家公司,我拿了不少期权,但是这些玩意都是纸面财富,不兑现就是废纸一张。

2020年疫情期间,很多公司都是断臂生存。可能是因为开收入证明,知道我买了房,有了软肋,老板开始跟我谈降薪的事情,以及鼓捣我说服下属降薪。我说你停我的工吧。就这样,倔强的我又断了自己的收入。

在疫情期间失过业的人,都知道那个时候找工作有多难。有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很垃圾,很糟糕,面对巨大的房贷压力一度睡不着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抑郁了,当时甚至有想自杀的感觉,走到了天台,往下看了下,舍不得,然后回到房间抱着猫哭。

这段经历,我也在自己的公众号写了系列文章,你会从字里行间看到一个人的挣扎。

但情况慢慢好了起来。在朋友的推荐下,我先是拿到了心动一个Offer,地点在上海;后来我又拿到了字节的Offer,地点是在北京。还有一个Offer就是腾讯开的,地点在深圳。

这3个Offer的3个岗位完全不一样,分别是项目管理负责人、数据SDK产品经理、智能AI产品经理。3家公司合计15轮次以上的面试,3套完全不同的命题,很考验专业基本功。

最难的是,这3个Offer是一周内同时到我的邮箱的,这意味着整个面试过程,人都是精神分裂的状态。有一天上午,两场面试挨在一起,前面是字节的面试,我在介绍如何搭建数据分析后台,帮助企业降本增效;后面我就要跟腾讯的面试官画饼,讲AI如何给用户提供更好的情绪价值。

我拒绝心动网络的时候,心里很抱歉,毕竟他们给的薪水最高,而且我直接跟CTO卡爷汇报,还见到了Dash(心动创始人黄一孟),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给了管理职级;我拒绝字节的时候,也感觉很对不起HR,那个HR帮我抬了一波年包,他们真的舍得给钱。

哎,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吧。

但因为在深圳买了房,因为AI+游戏的延续性,最后,我还是加入了钱最少,还没给管理职级的腾讯。

当时的邮箱截图

后面我才知道,其实第一次面试腾讯,我就因为年龄和沟通风格原因被挂了,但后面因为他们实在缺人,就又聊了一次。入职之后,我也才知道我第一次的笔试作业,一份产品方案规划,已经被组长分享给全组同事了。

我做的是一款新的AI产品,团队投入很大。业务的事情不展开说,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大厂的氛围——真的很像《年会不能停》,里面的每个角色,我都能找到对应的原型。

《年会不能停》

有一次我问总监,在电梯里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打招呼,也不知道怎么聊天,但是假装玩手机就又很奇怪,而其他人好像就很自在。结果她说:完全不用刻意如何,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然就好了哈哈哈哈,咱这边没那么复杂。

早期我非常不习惯。大公司有大公司的生存哲学和策略,你想发育好,不是靠专业就能行的。在里面我先是拿过一个低星,紧接着后面我又拿了一个高星。做了两年,逆风局搞成了顺风局,也顺利通过了职级晋升。

之后,朝夕光年的HR就来挖我,想让我继续去做中台,并承诺管理职级,很快,我通过了5轮面试,就入职了。

我拿到了年薪百万的Offer,加入了朝夕光年。没想到,一年后我会获得工作14年来,唯一一次被裁员的成就。

07

加入朝夕光年后,我才发现我面临了怎样的境遇。这个故事,我在自己的公众号后台写过。

简单来说,整个环境有一种东汉末年的感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游戏项目都快没了,中台就是一个伪命题,成本根本无法回收。字节最喜欢算数学账,裁掉就是最优的选择。

那段时间非常心累,有种短命的感觉。之前在腾讯,老婆说我每天都挺开心;但在字节,老婆说我每天都在皱眉。那是我唯一一次被裁,也是我的职业生涯唯一一段摆烂的经历。很对不起曾经支持过我的人,此处向他们说声抱歉。

被裁之后,像我这样的人,又老又贵。脉脉上倒是有很多人撩我,也有上海的朋友重新给我开百万以上的年薪。经历了两家大公司,我弄清楚了游戏规则,但在里面苟着,贪图那碎银几两,成天给人提供情绪价值,这事有意思么?

给我底气的是,虽然在2020年的高位在深圳买房上车,但如今我差不多已经还清了房贷。所以再次告诫年轻人,不要随便背上30年的房贷枷锁,它会影响你所有的决策和判断,让你变得小心翼翼。房子和家庭是中年人的软肋,会让他们变成最好的,被欺负的对象。

闲不住的我,写了第二本书《时间黑客:用数据分析做个明白人》。这本书讲了我从一个穷屌丝混到年薪百万的故事,但卖得不好。可能只有自律的人才会看,而真正需要它的人,又从来不爱惜自己的时间。

到了这个年龄,我已经失去和大公司某个Leader建立信任关系的窗口。但凭借专业基本功,我想尝试一种新的生存方式。

一个创作者,只要有1000个忠实粉丝就能养活自己。我也创作了这么多年,能不能做个IP,走这条路?于是我转型知识付费,做了职场咨询。

这些年我的经历实在是太丰富了,这是我的财富。我开始创作更多内容,吸引有需要的用户。虽然刚开始挣得不多,但帮助别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而且因为不用坐班,我有很多时间,可以锻炼健身,陪伴家人,研究美食。锅包肉、松鼠鱼……这些复杂的菜式,也被我逐一研究出来怎么弄了。

葡萄君亲测,松鼠鱼确实还可以

08

知识付费这件事,外面有很多割韭菜的人。我瞧不上他们,可这种人往往又能赚到快钱。

在这个新领域,我又一次开始纠结和拧巴。每次看到《1分钟讲清楚XX》,我就觉得真TM傻逼。可是流量和算法往往又向短内容倾斜,所以我觉得自己搞不定很大的流量。

圈内有句话叫做,"专业只能吸引同行,而情绪热点才可以吸引流量。"但平衡点还是存在:通过真诚和超预期的交付,建立深度信任,这事就能做成。我做的是长期的事,是口碑的事,是IP信任和复购。

创作虽然辛苦,但这一年来,光是在腾讯就有无数同事给我私密点赞,里面至少有3个人在总监以上。甚至有一个专门私聊我,说我在情绪部分,讲出了他们不敢讲的话;职场发展的部分,策略也挺透彻。

后面我还做了自己的求职课,至少帮助50个同学拿到互联网大厂的offer。折腾了近一年,这部分的收入,已经超过了腾讯现金部分的薪资。

我还因为一位贵人,开始了企业咨询的业务。

这位贵人早已财富自由,他第一次加我的微信也是看了我的书,以及一组系列文章,见面就直接发了个6666的红包。

线上线下聊过几次,他想投资我成立一家企业咨询服务公司,我说要不先试试看,于是就在他的背书下,给几家长沙的电商公司做了企业服务。

这几家公司都只有100~300人,但是年GMV都是好几亿的体量。我会帮助这些企业做数字化转型,提升他们企业的经营效率。

电商行业我比较陌生,但是数据分析、项目管理的技能可以跨行业迁移。盘一盘数据,很多问题就能自然浮现。诊断问题、提供解决方案、收获业务结果……付费率每提升一个点,可能就会为企业增加几十万、上百万的收入。

个人咨询和企业服务,几块业务叠加在一起,最近一年我的总收入重新超过了百万。

实话实说,失业的时候曾经真的很迷茫焦虑。而之后,时来运转,赚到钱了,就不再迷茫焦虑了。

09

回顾这些年,有很多人都帮助过我。是贵人给我机会,介绍生意;是尚进告诫我刚毕业不要学这个;是陈默塑造了我追求极致的习惯;是应书岭点化我用怎样的姿态面对世界……

但同样很重要的,是我早年的基本功打得足够扎实。这些年来,不管职场如何磕磕碰碰,本事是唯一不会欺骗自己的东西。

进入游戏行业,我最初的梦想是开发出伟大的游戏。这么多年过去,梦想渐行渐远,好在我也有了自己的作品——我很相信作品思维:人要为自己工作,总得给世界留下点什么。

人生就是这样。一开始你有一个伟大甚至狂妄的梦想,然后你会被世界打压,被社会教训。追梦的过程中会取得一些成绩,重新膨胀,再遭受新的打压,三观不断地被摧毁和重建。

年轻的时候,就是应该狂妄,应该膨胀,坚信世界会围绕自己旋转,坚信自己能成事,不气盛怎么叫做年轻人呢?而最可惜的是,很多曾经踌躇满志的年轻人,背上了房贷之后,就变得唯唯诺诺和油腻。

万里归来依旧少年,这句话其实非常奢侈。少年就是任性,可有钱才能任性;任性会付出代价,可这种代价很多人付不起。所以少年感,在中年人身上是一种很奢侈的品质。

这些年来,我的运气算不上好。我前面几家公司黄的黄,卖的卖;我2.5次加入创业公司,结果全部失败;我投资P2P暴雷;我2020年在深圳的高位接盘买房;我2021年在股市砸入大量的资金,然后亏成狗;我所有的财务投资决策,几乎全部做错。

我曾经工作的好几个地方都是血汗工厂,拿命换钱。曾经一同工作过的同事,有2个过劳死,1个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且终身服药;我身边的同事的体检报告都是十几页,他们只是没走到死亡这一步。

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绝对不会以牺牲健康的姿态为公司搏命。你死在公司了,大家只会悼念你几句,有些垃圾公司还会做危机公关,发出贼不要脸的内部邮件。为了工作牺牲健康,最伤心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或许,在某个平行时空,我也是创业成功财富自由的那一个。

或许,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我也是死亡的那一个。

但你说,我这种下岗工人家庭的孩子,有得选么?

小富靠勤,大富靠命。这个世界,靠运气能挣到的钱,远比靠实力挣到的钱要多太多了。

而普通人能做的,只剩下踏实努力。人跟人没法比,起点本来就不一样。

既然自己不是富二代,就努力当上富二代的的爹,再不济,当他的爷爷。回头我的孩子也可以起点高一点,做他喜欢做的事,我的孙子也可以说,我们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要输给你十年寒窗?

好了,咱们也快唠完了,最后例行给读者一点建议吧。

年轻的时候,我也会崇拜年轻的偶像。鲜衣怒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种自带主角光环的人让人羡慕。

可是年龄越大,越是觉得,学东西,千万别光找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他们的成功多是命里自带的少年运,是老天的恩赐,可复制性极低。要多接触那些大器晚成,历经风霜的暮年将军,他们的人生踩过无数的坑,他们的历练才是最正常,最饱满的,也是我们这些不被运气眷顾的普通人,最可以依赖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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