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报 08-28
2024中国电影新力量观察:十年青春筑梦 观众一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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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中国电影年度票房仅为 296 亿元,宁浩的《心花路放》是当年唯一一部票房过十亿元的国内导演作品。那年陈思诚和田羽生执导了各自的 " 处女作 "《北京爱情故事》和《前任攻略》,韩寒和邓超刚刚靠《后会无期》和《分手大师》迈进导演行列,郭帆和路阳也分别因《同桌的你》和《绣春刀》为业内熟知。在当年 6 月的一次活动上,这批青年创作者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呼—— " 中国电影新力量 "。

此后十年,中国电影市场为观众提供了 7000 余部故事影片,中国电影实现了从 " 手工作坊 " 到工业化的转变,一批对艺术创作规律和工业化运作流程触觉敏锐的创作者,在时代之变、中国之进、人民之呼中汲取灵感,走到了产业舞台的中心。十年前,国内观众走进影院的理由往往是欣赏一部好莱坞大片,十年后,中国电影市场票房前十中,几乎全是国产影片的名字。

其间,大银幕上,声画流转光影变幻,信息技术和新型娱乐方式大步向前,国内观众的欣赏水平和观影口味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监视器前,创作人才代际更迭,电影从业者们也在与观众的彼此适应中摸索前行。

弦歌不辍,薪火相传。2024 年,又有许多年轻导演崭露头角,加入了中国电影新力量的行列,他们更加熟稔观众需求和媒介规律,有着独立的审美品格和敏锐的时代观察,也兼具潜心创作的坚持和追求梦想的勇气。

面对新的市场环境、观众群体和舆论场域,新力量们叩击电影殿堂大门的信念依旧笃定,也正是因为他们,中国电影依旧彰显着生生不息的蓬勃动力。

01

从 " 手工作坊 " 到高新技术和工业化

时针拨回 2015 年,中国电影年度票房首次突破 400 亿大关,跃升至约 438 亿元。这一年里,田晓鹏拍出了《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吴京拍出了《战狼》,韩延拍出了《滚蛋吧!肿瘤君》,易小星拍出了《万万没想到》……他们在电影导演生涯中交出了第一份作业。

当时中国电影的创作者自嘲为 " 手工作坊 ",排在当年国产影片票房前两位的,是许诚毅导演的《捉妖记》和乌尔善导演的《寻龙诀》,这两部影片让行业第一次接触到电影工业化这个概念。

此后十年间,在行业的支持下,这一批电影创作力量茁壮成长,作为和中国电影产业市场化进程相伴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新力量们更加熟稔电影产业观念与工业流程,以类型化创作契合年轻受众趣味,他们不仅影响了中国电影的产业格局和生产观念,丰富了中国电影的美学范式与影像创新,也拉升了中国电影的全球化水准和工业化高度。

今年暑期,乌尔善从《寻龙诀》《封神第一部》中积累的工业化制作经验,在《异人之下》剧组中得到了进一步的优化与完善。剧组多个部门的协力配合让 " 漫画照进现实 "。动作组为每位异人设计了独特又极具张力的动作,在中国传统武术的基础上,融合了舞蹈、运动等流行文化元素;摄影组采用广角镜头单机位拍摄,结合数控机械臂、高速摄影等拍摄方式,呈现出充满漫画感的画面和超现实的镜头;灯光组实现了全场光源精准可控,拍摄时交互光模拟出的 " 异能功法 " 效果,不仅帮助演员 " 沉浸式 " 表演,也让后期视效画面中环境和人物的光影变化更加自然。

陈思诚执导的《解密》同样让人惊叹,从 2023 年 10 月开机到 2024 年 8 月上映,一部精良的大制作影片拍摄、后期、送审、宣发等整套流程仅用时 10 个月。上映后,片中的华丽特效、精致画面得到不少观众称赞,而业内人士更加感叹于《解密》剧组细致周密的规划筹备,有序高效的制片管理和熟练默契的部门协作。

" 电影工业化在我看来意味着高质高效,依赖精细化的运作和团队密切合作,提升电影拍摄标准化、规范化。" 陈思诚说,"《解密》是我在电影工业化道路上尝试的重要一步,未来也会总结《解密》拍摄时的经验,提炼完整的电影生产流程,摸索出更完善的电影工业产业化体系。"

先行者的成就也是后来人的标杆,站在更高起点的新一代创作者,积极拥抱新的电影技术,努力通过更智能、更高效的新型电影生产工具塑造更科学、更合理的电影生产流程,为中国电影高质量发展开辟新赛道、打开新空间。

《白蛇:浮生》的导演陈健喜、李佳锴此前在追光动画的职务分别是动画师和故事板(负责将剧本文字描述转换成图画),《白蛇:浮生》是他们执导的首部作品。

8 月 10 日,《白蛇:浮生》上映。上映首日,该片就收获了 9429 万元票房,片中对毛发鳞片细节、人物皮肤肌理、角色衣服质感等细节的精致展现得到了观众的交口称赞。

高水准视效背后是纷繁复杂的后期工作,《白蛇:浮生》电影总渲染时长达 2.52 亿核小时,其中灯光渲染量 2.01 亿核小时,占电影总渲染量 80%。据介绍,此前国内影视制作时间和渲染时间的比例约为 3:1,也就是说,在电影制作中有大量时间是在等待渲染完成。追光动画后期制作相关负责人坦言:" 要保证电影如期在暑期档上映,同时要保持甚至超越追光视效的一贯制作水准,我们需要和时间赛跑。"

在《白蛇:浮生》的创作中,追光动画和腾讯云达成合作,将绝大部分灯光渲染量交给 " 云端 ",依托海量离线渲染计算资源、高性能存储 CFS Turbo 和云服务器 CVM,以超过 2000+ 的计算节点并发读取渲染素材,把电影的渲染周期压缩了 43%,让影片以卓越的视效水准如期与观众见面。

《白蛇:浮生》不是孤例。目前,不少国内现实题材、科幻题材、动画类型的影片,都在积极运用科技手段提升后期制作效率和管理现代化水平,其中年轻化、新生代人才占据较大比例。青年人才的崛起和科技手段的应用,整体重构了电影拍摄制作各环节的管理模式,大幅提高了管理效能,也为电影工业化和科技化奠定了坚实基础。

02

观影人群迭代,是挑战更是机遇

十年过去,主流观影人群经历迭代,年轻的观众群体有着不同观影口味、消费理念和欣赏水平,有彼此不同的个性需求,这对青年电影创作者来说,是挑战,更是机遇。

今年,不少青年创作者的第二、第三部作品得到了市场的青睐。有了前作的历练和打磨,他们既熟悉青年观影群体的审美特点,也保留着清晰可辨的作者风格。作为 " 网生一代 ",他们关注观众喜好、情绪爆点和媒介渠道,深挖故事结构、人物设定和创作逻辑,并通过对社会现实的调研和观察,挖掘生活中的热点问题、矛盾冲突和人性光辉,最终达成与观众的情感共鸣。

年初,有两部影片让业内看到了青年创作者在制造观影话题、引导观众情绪上的能力和潜力。

元旦档的《年会不能停!》是董润年导演的第三部作品。在邀请演员时,他请到了大鹏和白客两位 " 初代打工人网红 ",还有王迅、孙艺洲、童漠男、肉食动物、王皓、孔连顺等不同流派的、不同平台培养的喜剧人。

" 这几年脱口秀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让很多年轻、很有才华的喜剧人被观众喜爱和接受。我们就跟他们去接洽,希望能把不同风格的喜剧人邀请来,集合在一起,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董润年把这次邀请比作 " 实验 ",他认为观众永远追求新的东西,创作者必须适应这样的追求," 有些‘实验’可能会失败,但整体来看,追求创新不会错。"

《年会不能停!》最终收获票房近 13 亿元,片中集结的喜剧人得到了众多青年观众认可和喜爱,董润年的 " 实验 " 成功了。

紧接着,贾玲执导的第二部电影《热辣滚烫》在大年初一上映。上映当日,她瘦身 100 斤后的模样也首度曝光,很快,多个关于贾玲的话题登上微博热搜。随着影片物料陆续放出,贾玲为角色健身的成效更加清晰地展现在网友面前,话题 " 贾玲腹肌 " 一度冲上热搜第一。

宣传热度也助推了市场成绩,上映首日《热辣滚烫》票房突破 4 亿元,春节假期内共收获 27.24 亿元,位列该档期第一。在复盘春节档时,不少从业者认为,贾玲的身材变化给今年春节档影片带来了最大关注度。

到了暑期,青年创作者的票房吸引力和市场号召力也让行业侧目。暑期档票房的前两位《抓娃娃》和《默杀》都是青年导演的作品,分享创作经验时,在强类型化的原则下,尊重故事、强调逻辑是他们的共识。

《抓娃娃》是闫非、彭大魔合作的第三部电影,截至目前,该片收获票房超过 32 亿元,稳居今年暑期档票房冠军。

从《夏洛特烦恼》到《西虹市首富》再到《抓娃娃》,开心麻花的喜剧风格一直贯穿其中。闫非、彭大魔表示,笑点要为剧情服务,他们的创作原则是,包袱和桥段必须在故事结构和人物设定中制造喜感," 在讨论《抓娃娃》剧本的时候,我俩‘头脑风暴’了很多和主线故事平行并列的包袱和桥段,其实每个单拉出来,都是精彩的段子或小品,但后来我们觉得其中有些对故事的节奏和情绪有伤害,就直接把它们拿掉了。"

《默杀》的导演柯汶利也持同样看法,《默杀》是中国观众第二次在大银幕上看到柯汶利的作品,剧情悬念、人物反转、感官刺激,鲜明的作者特色和强烈的影像风格与之前的《误杀》如出一辙。作为悬疑片的导演兼编剧,柯汶利认为," 为反转而反转 " 不可取,电影的视听语言必须与故事紧密相连,才能触动人心。

" 我建议创作者们经常问一下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个场景发生这件事?这个镜头为什么这样设计?这个角色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一句话等等。通过这种逻辑链和因果关系的构建,拍出来的作品才更有说服力,说服自己、说服同事、最后说服观众。特别是对悬疑类电影的创作来说,非常关键。"

2024 年上映的影片中,还有不少青年创作者,将镜头对准社会生活,更加主动的介入时代、观照现实,描摹人生悲欢,展现世间百态。

聚焦传销案例的《草木人间》是顾晓刚执导的第二部长片。为深入了解传销组织的运作方式,顾晓刚跟着上过传销组织的大巴车," 我真的进入了传销组织,参加了他们的‘直销大会’,在那里,我目睹了传销人员如何一步步地洗脑和控制参与者,这让我感到非常恐怖。"

为了更真实地呈现传销场景,顾晓刚研究了传销组织的运作模式和文化,甚至在剧组模拟了传销组织的课程和产品," 这次创作中,我觉得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在还原现实的基础上进行戏剧性创作,我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能够让观众更深入地了解传销的本质和危害。"

刘博文和顾晓刚有些相似,聚焦 " 病友之家 " 的《来福大酒店》也是他第二部获得龙标的作品。在剧本创作前,刘博文带着主创调研走访了北京、黑龙江等地的病友旅馆。他们向旅馆老板了解 " 病友之家 " 运营模式,住进病友旅馆观察病患和家属的互动,走访医院医生了解病患就医细节,收集到了大量真实、生动的素材,片中鲜活的病友群像,其中不少都有原型。" 拍摄此类题材,我不想加重大家的忧虑,而是想带来一些真情的、温暖的东西。" 刘博文说,他希望 " 来福 " 能给人一点 " 乌托邦 " 的感觉,但同时是现实的、真实的。

在刘博文眼中,他们的故事指向生命的尊严和意义," 希望我的电影像一把钥匙,让观众看了之后能对这些人群有所了解 "。刘博文也希望通过这些故事,引发观众思考,鼓励大家以积极的态度面对人生、尽兴而活。

03

贴合时代情绪、坚持个性表达,

和观众一起进步

作为一个人才密集型的创意产业,青年从业者是电影的未来与希望所在。有一些年轻人,在今年上映了自己的首部作品,这是他们首次窥见电影产业独特魅力。通过这次经历,他们见识到了工业的纷繁复杂和市场的波澜诡谲,也以开放多元、新鲜独特的艺术目光,丰富着国产电影的创作格局。

乌日娜是其中票房成绩最好的一个,她执导的首部长片《末路狂花钱》在今年五一档上映,收获票房 7.81 亿元。" 花钱 " 的故事对中国观众来说并不新鲜,2018 年上映的《西虹市首富》要求在一个月内花光十亿,和它相比,误诊后十天花光一百万的《末路狂花钱》在设定上似乎不够 " 狂 "。

在乌日娜看来,《末路狂花钱》的关键是与时代共鸣,她认为,喜剧追求的是 " 会心一笑 ",需要创作者尽可能地贴合时代情绪,而时代情绪又与整个社会经济环境紧密相连。《西虹市首富》上映时,时代情绪更加积极昂扬,而在经过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后,降低欲望和保守消费成为更多人的日常选择。

" 结合现在整个经济形势和大家的生活状况、心理状况来看,我们的剧情设定反而能让普通观众更有共鸣。" 乌日娜表示,"《末路狂花钱》是那种普通观众走进影院笑过后还能有所共情的喜剧。"

和开心麻花演员出身的乌日娜不同,龙飞属于 " 学院派 ",在香港读研毕业之后辗转于各大国内影展和创投平台,《走走停停》是他和编剧黄佳投出的第三个项目。2021 年,《走走停停》在 First 惊喜影展上脱颖而出,被推荐给了麦特影业,麦特影业又请来了胡歌和高圆圆 ...... 此后,龙飞忙了起来,与制片方和演员沟通,协调各个部门,从后期到宣传,他第一次走完了院线电影的全套流程。

其间各种建议接踵而来,比如强化影片的类型片属性或在剧本中增加爱情元素等等。" 我其实能理解这些建议,毕竟我们是新人,市场有风险,而类型片更有安全感,也更容易赢得观众。" 但龙飞还是坚持了自己的 " 生活流影像 "," 我相信人物能够打动观众,相信生活细节能够吸引观众,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还是想用这种影片风格试一试。"

2024 年,《走走停停》在第十四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上获得了 " 天坛奖 " 最佳影片、最佳女配角、最佳编剧三项大奖,6 月 8 日,影片上映,收获票房过亿元。

回顾这段创作经历,龙飞庆幸自己当初的坚持,也庆幸自己遇到了好时机,他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后来者," 当你做的和市面上传统的影片不一样,而投资方刚好也在找这样的东西,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不是每位年轻的创作者都能一鸣惊人,对大多数新人来说,起步往往艰难。单丹丹和李阔坚持的时间比龙飞更久,在《银河写手》前,他们俩就做了多年编剧,但并不顺利,李阔说:"《银河写手》很像是我们的绝地反击,如果这部影片不成,我们或许就会永远退出这个行业。"

十年编剧生涯,在一次次推倒重来后,单丹丹、李阔和编剧高群把目光投向了最熟悉的真实生活,他们决定讲述作为苦命打工编剧面对甲方的内心起伏与自嘲调侃。李阔如此归纳《银河写手》的表达," 说到底并不是什么怀才不遇,而是那些有点才华但并不是天才的普通创作者,卡在一个尴尬的缝隙里,就像我们,做编剧十年了,还没有一部署着自己名字的作品真正上映过的人,要如何活出自己的价值。"

由于写的是三人熟悉的生活,所以剧本创作 " 前所未有地顺利 ",只花了一个半月。回顾创作过程,单丹丹坦言,当初在做这部片子的时候,根本没想过票房、市场等等," 我们只对一个事情有特别的追求,那就是观众的笑,创作的时候唯一幻想的就是观众能笑得多开心,这个包袱透不透、这个包袱尬不尬,这就是我们最‘功利’的念头了,就是想让观众笑。"

片中用短视频平台上风行的 " 三分钟小美与大壮 " 方式拆解了 "《救猫咪》节拍器 " 这一好莱坞编剧术语,不少观众在观影时感到新奇,业内人士看到此处也会心一笑。

" 作为新人导演,做一个别人没做过的尝试,会让我们很‘嗨’。" 单丹丹笑言,而且她认为这是被中国 2 亿多用户接受和喜欢的一种模式,观众肯定能看懂," 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导演,特别是抖音风靡之后,大家对电影手法的理解越来越专业,如果观众都已经迈出这一步,那我们也应该跟观众一起进步。"

3 月 30 日,《银河写手》上映,最终取得票房 425 万元,虽然在业内获得广泛好评,但市场表现并不如预期。单丹丹并不纠结,她说电影能够上映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作为新人导演,我们会拥抱观众的所有评价,它们是我们创作下一部电影的意义和经验。过程也许艰难、也许离奇,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收获的。"

    文  /  姬政鹏

编辑  /  谭     宇

责编  /  杜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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