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睒睒和马斯克都是理想主义的疯子，这本质上说的是一种商业境界。

撰文 | 赵卫卫

「生就是生存，意就是意义，就是说企业生存的意义就是生意，企业的最高境界不是大，而是长远。」

2005 年，51 岁的钟睒睒在央视《对话》这样评价企业生存的目标，当时是他第一次在央视上展露自己的商业思考。比如他在节目中坦陈，企业内部考评自己得分最高的是战略方向，自己的问题是性格里过于自负，希望有更多时间去基层员工中倾听。

你能看出他对商业理论的熟稔，比如他觉得产品的出发点，是站在家庭的角度，自己对产品的长线思考是，每一个产品都是要考虑一百年，即使以后进行技术改进也不成为非常重要的问题。他还引用广告人大卫 · 奥格威说过一句话，「你的消费者就是你的太太、你的孩子。」

二十年后，70 岁的钟睒睒再次登上了央视《对话》节目，一个企业家执着于长远发展的境界得以再次展露，同时还有他的精神底色——农民。

在江西赣州，农夫山泉从 2007 年开始投资建厂，花了 14 年对抗黄龙病和霜冻，解决了柠檬苦素的问题，推出首款 17.5 ° NFC（非浓缩还原汁）橙汁；在新疆伊犁，通过「龙头企业农夫山泉 + 合作社 + 农户」的方式，黄元帅种植户定植后 5 年平均亩产已达 3 吨，亩利润为 4000 元；在广西横县，农夫山泉的的茉莉花采购量翻了 10 倍，带动茉莉花价格三年间上涨了 85% ……

「我本身是一个农民，所以农民的心理我非常清楚，农民是愿意与你共患难的。」钟睒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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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出身，最懂农民

赣南的橙农跟农夫山泉合作能赚钱吗？

几年前，当面临这样的提问时，钟睒睒当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自己刚在海南创业做蘑菇种植公司，因为蘑菇不适应海南气候，最终只得关闭，当时宁可自己欠了一屁股债，但他没有拖欠帮他种蘑菇的农民一分钱，「你说，今时今日，我还能掐算着靠跟农民争利去赚钱吗？」

如今，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在《对话》节目现场，一位赣南橙农说，自己种了七八十亩脐橙，2016 年开始卖给农夫山泉，销售有了保障，「农夫山泉还是有良心，对农民有感情的企业」。而一位新疆伊犁的苹果种植户说，跟农夫山泉合作之后，自己去年赚了二十万，奔上了小康生活，而明年可能希望 35 万。

这样的结果背后，是钟睒睒的农民底色和农夫山泉多年来的长远坚持。

钟睒睒最初到赣州考察脐橙时，这个革命老区的果农完全靠天吃饭，一场果树的「黄龙病」往往导致果园被推成平地。农夫山泉用 4300 张长期合同，保证了果农按照标准化种植，就可以得到「溢价收购」。通过这种方式，果农及时把病害控制到最低范围，橙子就可以卖出好价格。

后来，给果园安装防虫网、从国外引进治疗方法，「黄龙病」这个困扰全世界橙农的问题，成为农夫果园与果农联手对抗的目标。

如今在赣南脐橙产业园，「黄龙病搜索犬」成为医生一样的存在，它们奔跑在果园中，发现那些被感染了黄龙病的植株，准确率超过 99%，这种科学自然的方式，被农夫果园编辑成《工作犬搜索柑橘黄龙病训练及使用规范》团体标准的落地，成为预防黄龙病的推广方法。

只有农民出身的人才最懂农民。

2023 年，赣南脐橙遭遇霜冻，采购商趁机压价，农户一度面临「丰年减收」的困局。为了帮扶滞销果农，农夫山泉额外增加采购量 13177.085 吨，解决 355 户果农的困境，直接保护了当地果农的利益，一种稳定、协作、共生的模式在当地循环起来，农民成为了农业工人。

共患难的结果就是共富贵，即便如今农夫山泉在果汁饮料业务上还没有盈利，但钟睒睒清楚知道，一定要有战略性亏损培育的项目，「你产业政策一定要价格保证，一定要有契约，实际上农民是守契约的一群人。」钟睒睒在节目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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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得云开见月明

东方树叶是去年饮料市场上爆火的产品，但 2011 年刚上市时，一度并不被市场认可。

「茶饮我们为什么会坚持？实际上茶是非常非常中国魂的一种产品，我就要用工业化的手段组织农民的集约化，让茶普及千家万户，重新从中华大地成为一种非常优雅的文明，再次向世界上传播。」钟睒睒在节目中说起初心，这也是理想主义的见证。

即便前六年茶饮产品都不赚钱，但守得云开见月明。在长期投入、慢工细活的做事原则坚持下，茶饮产品从 2021 年开始走上陡峭的增长曲线，如今已经是农夫山泉第二大营收品类。

理想主义是对未来的持续思考，钟睒睒把目光瞄准了更远的未来。今年，他在去日本考察茶业之后，看到了国内茶业技术含量的差距，比如在日本，一个农夫管理 50 亩茶园，而一个中国农民管理的范围只是两亩地，这背后就需要产业自我革新，不断迭代升级。

这种对产业和未来的责任心，是驱使一个理想主义者行动的原动力。

钟睒睒在考察水源地途中

2008 年汶川地震之后，亲历过救援现场的钟睒睒知道，因为路的问题没有企业能调水进去，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当地建厂，这样可以支持灾区重建，也可以解决当地的就业。

农夫山泉的每一个水源出水口，钟睒睒都去现场实地看过，「否则我不放心」。在峨眉山，钟睒睒考察的水源正好是地震带的缝隙中，极限区域坡度高达 70 度，他差一点就滑下山坡。

农夫山泉峨眉山生产基地海拔高度 790 米，水源地还要比工厂再高三四百米。因为地势陡峭，大型现代工程设备无法施展，一切只能回归原始运力，工人把水泥背上山也要 50 块钱，而且一位工人一天最多背两趟，这导致成本一下子大幅增加，施工周期陡然拉长。

最终花了 6 年时间，靠着人扛肩背、牲畜拖运，农夫山泉峨眉山生产基地才正式完成建设。

在吉林太白山、广东万绿湖、贵州梵净山、广西大明山……过去 28 年间，农夫山泉就这样在全国建立了 12 个水源地，这成为农夫山泉的品牌保证，而用当地人的话说，「农夫山泉对天然水源的苛求，其实是对当地的生态环境一种最好的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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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逗号停留

「我就是卖水的，我就是比较水」，钟睒睒在《对话》中，这样回应美国首富马斯克与自己的比较，当然这个水是打引号的。

钟睒睒看过马斯克的传记，因而清楚知道马斯克在 24 岁时就读斯坦福大学博士，同时开始第一次创业做了软件公司 ZIP2；而钟睒睒 24 岁时依然是一个农民，做过泥瓦匠和木匠，后来恢复高考才读了电大成为《杭州日报》的一名记者，34 岁才从海南开始了创业之路。

后来，马斯克创立的特斯拉与 SpaceX 成为全球科技的前沿代表，但钟睒睒认为，自己作为中国企业家，同样自豪于自己解决了美国人没有解决的问题，「我保障了农民的正常收益，这是我能贡献的，所以我也会为自己自豪。」

成为首富的路径有不同，但成功之后的境界没有高低——都背负着社会责任。

早在二十年前的央视《对话》中，钟睒睒就谈到企业分两类，一类是科技创企业比拼创新程度和占领位置，而另外一类就是快速消费品企业，考量的是进入产业早晚、标准的建立和是否可替代性，「如果你对这些范畴这些方面你思考到位了，我认为我的责任已经完成了。」

这个思考在本质上，就是预言了他与马斯克的区别。

如今，商海沉浮 20 年之后，钟睒睒认为，企业家的责任首先是用行动解决问题，「首先把一家企业做好，你企业都做不好，社会责任是一个空谈。」这样的责任，就在解决「黄龙病」、开扩水源地等一个个具体的问题上实现，「我一定要有句号，不在逗号上停下来。」

所以，钟睒睒和马斯克都是理想主义的疯子，这本质上说的是一种商业境界。商业成功的方法可以学，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商业境界却往往是看得破，忍不过，想得到，做不来，那背后的艰苦和负荷，往往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磨练与坚持。

《对话》节目的结尾，钟睒睒给自己贴了一个标签，「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欣赏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他笔下的堂吉诃德是一个从农民转身骑士的人，一生追求荣誉和正义，而钟睒睒桌案上总是摆着一座堂吉诃德陶瓷像。

当主持人陈伟鸿说希望你是一个理想主义疯子的时候，钟睒睒觉得这真是要有境界，「理想主义疯子是完全不考虑自我，那是非常高的境界，我目前还达不到。」

「我相信你会达到的」，主持人说，钟睒睒笑了。

审校 | 陈秋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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