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7 日上海书展期间," 上天让我看见,让我听见,让我述说——《尘埃落定》获茅盾文学奖 25 周年分享会 " 在上海图书馆东馆举行,作家阿来与评论家毛尖、黄德海,出版人曹元勇展开了一场关于经典重生的思想碰撞。分享会由 " 阿来书房 " 主理人阿丽丽主持。
" 当年我在茅盾文学奖颁奖礼上的演讲题为‘随风远走’,当我在电脑上敲出最后一个句号,就该和这部作品告别了。" 阿来如此看待《尘埃落定》,不乏温情与洒脱。然而,曹元勇以《尘埃落定》的 "28 年出版史 " 为坐标,强调作品经过了数代读者的检验仍 " 越来越坚挺 ",揭示了经典的本质是抵抗时间熵增:" 至少从时间的角度来讲,这本书仍然是非常新鲜的作品,对于很多读者来说,什么是一本新书?你第一次碰到它、打开它,而且发现它里面有很多东西,开卷以后收到语言的震撼,从而对这部作品爱不释手,这就是一本新书。"
作家阿来
毛尖则由《尘埃落定》的那个著名段落讲起:" 当一个土司多么好啊!要不是我只是父亲酒后的儿子,这一刻,准会起弑父的念头。"" 阿来是文学史上的‘外星人’。" 在毛尖看来,这种将激情置换 " 弑父 " 的书写,恰似外星文明对地球规则的颠覆性命名——爱欲、死亡、权力在阿来的笔下获得全新语法。当其他作家在既定规则中写作时,阿来直接改写了规则本身。这种异质性使《尘埃落定》历经多年仍如 " 悬浮的外星飞船 ",持续向地球文学放射能量波。
黄德海回应了毛尖 " 外星人 " 的论点,固化的土司制度中突然出现了一个 " 傻子 ",他的眼里世界是全新的,叙事也是这个全新的视角下完成的,即苍老的灵魂拥有了一具年轻的躯体。他又从变化的维度拆解了《尘埃落定》不朽的密码,当鸦片战争轰开国门,这个被视为愚钝的年轻人却以最本真的眼睛刺破迷雾:众人疯狂种植罂粟时,他改种粮食;父亲谋划土司传承时,他预言 " 你是最后一任土司 "。在黄德海眼中,这部小说恰似 " 旧制度与大革命 " 的东方寓言。
" 傻子智慧与时代速度 " 是活动当天一个具有哲学意味的话题。阿来以林则徐贬谪日记为喻,揭示速度的本质:今人 4 小时穿越乌鞘岭隧道却一无所见,林公徒步 7 日反记录 " 五户人家三棵杨树 "。在高效时代,他捍卫 " 骑毛驴的权利 ":慢不是落后,而是让语言在时间中发酵。黄德海聚焦文本的时间工艺:小说以 " 慢速语言 " 讲述土司制度 30 年崩解,恰似用四三拍华尔兹节奏演绎革命进行曲。他揭示《尘埃落定》的 " 降速陷阱 ":藏汉语法杂交创造语言陌生化,迫使习惯速读的大脑重启——读者无法预测下一句,如同解码外星电报。这种被迫的慢正是对抗 " 爽文时代 " 的文学抗体。
面对年轻读者将土司制度解读为 " 职场内卷 ",阿来认为 " 不是一定要这样概括年轻人 ",但指出当下读者 " 过于关注眼前处境 " 的倾向。他举例说明书店现象:从《三国演义》《水浒传》中摘取 " 职场智慧 " 的流行读物,实则是功利化阅读的缩影。他提出作品应作为 " 远方镜像 " 存在:若小说蕴含启示,也应是关于人类普遍困境的隐喻,而非具体问题的解决方案。他以幽默反问消解职场焦虑的局限性:" 要开解的东西多了,最能开解的是号称解万愁的《佛经》"。
黄德海借古希腊 " 血气 " 概念回应时代焦虑:" 真正的躺平需要勇气,二少爷的智慧是‘与时逐而不责于人’。" 当 "95 后 " 在二少爷身上看见 " 打破旧秩序 " 的象征,毛尖则提醒警惕简化:" 小说中银行叙事突转厕所描写,藏人晕高的细节,这些抵御爽文的慢节奏才是精髓。"
经典永不褪色,如阿丽丽在活动结束时所说," 真正的经典从非高阁古董,它在我们每一次讨论中获得新生,启发着我们如何在时代洪流中保持清醒,寻找生命的意义。而我们即是是生命的见证者,也是续写者。"《尘埃落定》依然如外星造物般悬浮于文学苍穹——当土司官寨的尘埃在时光中飞舞,每个读者仿佛都成了麦其家的二少爷:以新鲜眼睛重审世界,在慢与快的辩证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命节拍。
登录后才可以发布评论哦
打开小程序可以发布评论哦